(图文)“孤儿病”患者的生命之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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瓷娃娃关怀协会会长王奕鸥和病友在一起。
他们是并不珍贵的“四叶草”,有的不能吃含蛋白质的食物,有的无法深情拥抱,有的会毫无征兆地出血……
“孤儿病”即罕见病,是一个泛称,包括成骨不全(瓷娃娃)、白化病、PUK(苯丙酮尿症)及血友病等。 因盛行率低、少见,医药公司没有兴趣研制治疗这类病的药物,因为市场太小,很难收回研发与市场开发的投资。这些病就像“孤儿”一样缺乏关心,所以叫“孤儿病”。据世界卫生组织确认,“孤儿病”目前有5000—6000种病例。
四九寒天,西安PUK(苯丙酮尿症)联盟负责人赵宁,正忙着替罕见病患者群体给全国“两会”写建议材料。前不久,她负责为PUK患者举办了一场家庭大餐聚会。
同一时间,设在北京的瓷娃娃关怀协会,正在准备给全国500个罕见病家庭邮寄新春大礼包。关注瓷娃娃的贺卡义卖活动还在持续。一个多月里,有超过3000位爱心人士(团体)直接参与。钟汉良、李冰冰、陈坤等数十位明星也通过微博,号召粉丝参与……
武汉也有“孤儿病”患者,却没有“孤儿病”相关协会组织。湖北的患者也只能通过网络等方式和这些全国性的协会联系,寻求有限的帮助。
武汉刚刚迎来2011年第二场雪,月亮人(白化病患者)李媛(化名),仍在三尺讲台上默默讲课。6年前,她走出校门,四处找工作屡屡被拒,最后选择做一名普通的代课教师。6年过去了,讲台和孩子们给足了她演绎人生的空间,她也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神。
但最近,她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岔路口——学校要清退代课教师。
李媛觉得,比起同样面临清退的其他代课同事们,她的人生悲剧还在延续。
她的不幸,似乎从患上白化病,成为“孤儿病”患者开始。本报见习记者 王巧爱 记者 刘飞超
娘胎里带着的“孤儿病”
没得选择,遭遇“孤儿病”,人生就像被钉在一个固定的坐标架上了。
“没得选择,打娘胎里就带着了。”患上白化病,月亮人只能接受这个事实。
月亮人李媛,以素白的外表特征读完四年大学,和同学一起找工作时,也因为这种外表特征,无一例外被企业婉拒。
压制着挫败感,李媛返回家乡。她打算在那片曾经养育过自己的地方,做一名普通代课教师。“哪怕只拿别人一半工资”,她只求生活在一个相对纯洁的环境中。
6年时光,虽然受到不少荣誉表彰,但因为是月亮人,她还只是一名高中化学代课教师。
她也曾埋怨自己不被重用,甚至一度懈怠。可生活需要继续,她只能调整心态。
如今面临清退,李媛只能等待。只是,她走不出自己一直回避的思维定式——所有的不幸,都是因为白化病。
在中国,“孤儿病”患者至少有1000多万人。比起中国13亿人口,他们仍是少数。
他们不能深情拥抱别人,甚至睡觉时踢被子,都有可能造成骨折;他们不能吃含有蛋白质的食物,因为那是“智力杀手”;他们因为缺乏凝血因子,关节、肌肉还有大脑都会毫无预期地自发出血……
他们是一群“孤儿病”患者,瓷娃娃、月亮人、渐冻人、蜘蛛人……因为我国医学界也尚未明确,世界各地孤儿病定义不一,对公众来说,这仍是一个未被熟知的群体。
虽然“孤儿病”各协会之间联合举办过一些主题活动,但“月亮孩子之家”负责人关禄坦言,他们之前对“孤儿病”整体关注并不多。很多患者本人也想不到,自己竟和“孤儿病”扯在一起。
他们要面对很多改变不了的事实:上不了学,或者因为医疗费用太高,没法坚持治疗,或者不能独立生活,恋爱结婚生子都很难。
“遭遇‘孤儿病’,人生也就像被钉在一个固定的坐标架上了。”一位血友病患者写到。
“最怕异样的眼光”
“看你就像打量怪物一样”,在公共场所,像躲瘟神一样躲你。
6年时光过去了,比起应聘时招聘单位给的打击,校园里的工作让李媛觉得格外轻松。
虽然刚开始很难打开心结,也曾对孩子们上课时的各种小动作耿耿于怀,但毕竟是老师,学生们也不会多说什么。而她,也只是尽职尽责,与同事们友好相处着。
如今,校园里偶尔投来的眼光,她已能坦然面对。
也是月亮人的田月(化名),不像李媛那样看得开。对异样的眼光和反应,她很在意。
这个未曾走出家人庇护的月亮人,还有一个月亮人哥哥。“三个孩子中有两个是这样”,他们一家总会被亲戚和乡亲们指指点点。
田家父母最终决定搬家。从黄陂来到武昌后,他们经营着一个卖厨房抽油烟系统的店面,维持一家人的生计。
田月和哥哥一直在外打工补贴家用,但外出接触人,总会让她很尴尬。
走在街上,她总能捕捉到别人的异样眼神,“就像打量怪物一样,感觉浑身不自在”。
与人擦肩而过,田月甚至会听到一些很难听的话。她说,月亮人天生就缺乏黑色素,所以外表看起来比较可怕。但一出生就带着的特征,她无力改变。
搬家后,一家人生活得温馨和睦,她也鲜有心理压力,但田月承认,那种异样感,一直困扰着她。“总能很好地发挥听觉”,捕捉到那些原本不想听到的东西。
月亮人坦言,让他们更难受的,是受到无辜地排挤。上学时同学躲他们,工作了同事排斥他们,甚至坐公交车,或在一些公共场所,他们旁边总被空出一两个位子。
坚持背后的卑微自尊
讨厌别人的可怜,坚持不再坐轮椅,不再吃药,要像健康的孩子一样生活。
月亮孩子之家负责人关禄说,不幸成为千万分之一的“孤儿病”患者,大多承受着内心的煎熬,用他们各自的方式,维护着自尊。
虽然知道自己生来就是“孤儿病”患者,田月和哥哥也不是什么时候都“看得开”。
有一次,田月的月亮人哥哥去收款,因为视力不好,他一直没有看到站在对面的顾客。直到顾客等得不耐烦,跟朋友打电话抱怨时他才发觉。
连连歉声后,他带着失落走回家。因为听到顾客打电话时的刻薄说辞,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愿出门做事。
患上了成骨不全症,瓷娃娃的心,像他们不能被碰触的身体一样,敏感脆弱。
李辉(化名),一个从出生就靠打石膏、坐轮椅生活的少年,用十多年来的自学诠释着他的倔强与坚强。
李妈妈说,李辉每年会骨折三四次,药未离口,身上也插满了钢钉。
因为李辉学习不错,学校每年也会给他一些帮助。但在敏感的李辉看来,那些关怀更像施舍。他说他讨厌别人的可怜,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像健康孩子一样生活学习。
他坚持自学,联考成绩达到500多分。备战高考期间,常常汗水浸透他的衣衫。但2010年高考前,他还是没能通过特设考场的申请。
“之后变得很沉默。”李妈妈说,不能参加高考对儿子打击很大,但他是个好强的人,不想一辈子依赖轮椅和药。现在,他做起了小区孩子的辅导老师,赚钱养活自己。
不过,李辉依然没有走出不能参加高考的阴影。那场在他看来可以证明自己的高考,他甚至没机会参加。
此后,他坚持不再坐轮椅,不再吃药,他说他要尝试没有药的生活。
看病就像一场持久战
“在中国看病难,给罕见病患者看病就更难了。”
“心里承受压力是在所难免的”,可这些之外,他们需要面对更多生活中的难处。对于田月这些月亮人来说,视力差是他们的致命弱点。
因为见不得光照,白天,田月和哥哥尽量避免出门。必要时,她跟着姐姐一起出门。虽然姐姐和家人在生活上已经很照顾她了,但田月说,“总有一些事情需要自己去处理,不能时时赖着他们。”
视力弱,加之方向感差,田月几次出门都迷路了。最终,她选择尽量待在家中。
比起月亮孩子,瓷娃娃和PUK(苯丙酮尿症)患者就更难了。上学对于“一碰就碎”的瓷娃娃来说,甚至是一种奢望。
为了照顾每年都会骨折三四次的李辉,李妈妈不顾家境拮据,没有去工作,一直照顾着李辉的生活起居。他们家,每月就靠爸爸打零工挣钱,再加上低保做补贴。
李妈妈说,李辉最严重的一次骨折,导致他两个月不能下床活动。但他没忘学习,为了备战那次高考他吃尽了苦头。
病情所困,罕见病患者入学率低。瓷娃娃关怀协会会长王奕鸥说,一方面是部分家长不愿让病重的孩子上学,而最主要的还是,学校不敢接收瓷娃娃患者。
“我们只想要正常人的生活”,这是很多罕见病患者的心声。但实际上,就连最基本的吃饭,PUK患者都会遇到困难。
因为体内不能正常代谢一种叫做“苯丙氨酸”的氨基酸,PUK患者的大脑发育都会受损。而很多食品都含有蛋白质,蛋白质中又有苯丙氨酸。因此,要保证正常的智力,PUK患者只能进行“食疗”。那些富含蛋白质的食品,对他们来说都是“智力杀手”。
据记者了解,目前国内只有上海、北京等少数几个地方,才有PUK孩子食用的低苯丙氨酸食品卖。
“PUK联盟”病友协会会长赵宁说,为给孩子提供食疗,一些PUK孩子家长合伙,向上海的厂家批发邮购特殊的奶粉、蛋白质和面粉。仅此一项,一家一年的开支就要1.5万左右。
无底洞一样的医疗费用更是负担。苯丙酮尿症的治疗时间最短为10年,每年治疗费用高达2万元。
一位PUK患者家属感慨,对任何一个有PUK患者的家来说,抚养一个PUK患儿都像打一场持久战,“在中国看病难,给罕见病患者看病就更难了”。
“用爱心让他们更坚强”
目前我国没有针对罕见病的专门法律和规定,相关协会只能“用爱心让他们变得更加坚强”。
闰年2月29日,被美国和欧盟确定为“罕见病日”。提倡者们想用这个四年一遇的日子,暗喻“孤儿病”的罕见特征。
美国1983年出台了《孤儿药法案》,针对罕见病患者,医疗部门及美国国会为孤儿药研发提供了经济激励,改善了数百万名罕见病患者的健康状况。
据日本PUK患儿家属佐藤真理子介绍,PUK在日本属于慢性病范围,只要给孩子申请《小儿慢性病医疗证》就可以享受医保。20岁前,相关部门会免费提供奶粉、蛋白粉及免费治疗,而此后,政府会负责报销70%的医疗费用。
饮食方面,主治医生会给患者搭配好食谱。就连买保险,在日本的商业保险中,也可以给PUK患者投保教育险、投资险。
而在国内,治疗罕见病的药物却奇缺,被形象地称为“孤儿药”,甚至连这些“孤儿药”,也处于“国内没有药,国外有药进不来”的尴尬境地。
记者发现,在一家商业保险公司的医疗合同里,责任免除条款的第一条写着“先天性畸形或缺陷、先天性疾病以及遗传病”,而这是国内所有商业保险公司都遵行的条款。
《药品注册管理办法》中,也仅有两条是针对罕见病及其用药。
“罕见病立法,远远落后于美国、欧盟、澳大利亚、新加坡、日本、韩国和台湾等国家和地区。”瓷娃娃关怀协会会长王奕鸥说,涉及罕见病的规定只是零星散落在残疾人法、药物管理、民政救助、教育法等相关法律内,目前没有针对罕见病设立专门法律。
据了解,由山东人大代表朱维芳牵头提出《罕见病防治法》的议案,已被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立案采纳。但业内人士介绍,从采纳到最终立法少则需要3年,多则要10年。
眼下,还有1000多万人期待着那份弥足珍贵的关爱。为了鼓励病友,成骨不全患者、白化病患者、PUK患者以及其他罕见病患者都集中建立了他们的QQ群和相关网站。
协会一些负责人说,他们会随时向病友发送相关的通告,并组织一些活动丰富病友们的生活,他们想“用爱心让他们变得更加坚强”。
武汉,现在还没有“孤儿病”相关协会组织。湖北的患者,目前只能主要通过网络,和这些全国性的协会联系,寻求有限的帮助。
上不了学,或者因医疗费用太高,没法坚持治疗,或者不能独立生活,恋爱结婚生子都很难。
只想要正常人的生活的他们,要面对很多改变不了的事实。
目前,国内还没有针对罕见病的专门法律和规定,武汉没有“孤儿病”相关协会组织。“孤儿病”患者们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维护着尊严,期待着那份弥足珍贵的关爱。